梁上弦声

何德何能,诚惶诚恐。

【宁澄】报答平生未展眉


*初衷不过结尾一句。

*他们连名字都如此美好qwq

1.

(链接见评论qwq)

2.

那一鞭落在背上,他咬紧牙关承了,未出一声。

江澄出生时,路过云梦的瞎道士掐指一算,说他十七岁上有道大劫。

这年头,招摇撞骗的算命瞎子多了。

好死不死,江澄遇上了一个真的。

只一夕,他拥有的所有便烟消云散。

 

痛得多了,知觉渐渐麻木。

江澄便恍恍惚惚、似看非看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地板,也不知应想些什么。

魏无羡……

他闭了闭眼,只盼那脑.残莫要也被抓住。

至于自己,死了就死了。

 

江澄曾幻想过无数壮烈的死亡。

乱军中力竭,悬崖上定情,暗夜下长箭穿心而过……

可惜生不逢乱,不遇红颜,半夜家母管教严。

再无如此屈辱无闻之死。

 

江澄心道,死前还不如先拖下几只温狗。

恰逢温晁挥鞭打到手酸,将长鞭一扔,吩咐家丁把这江家小少爷拖下去,在地牢好生招待。

不是无心暴起,是有心无力。

江澄便被拖走了,血痕一直延伸到门口。

未及半晌,珠帘微动,露出一张少年面容。

温晁道:“温琼林?你怎么在这里,温情到了吗?”

那少年脸色苍白,神情怯懦,弱声回道:“姐,姐……她在府里,正,正恭候公……公子过去。”

居然是个口吃的。

温晁啐道:“她自己怎么不过来?仗着父亲宠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不是一条指谁咬谁的狗!”

温宁掩在袖中的手握成拳,面上无波无澜,只鞠躬的幅度更深。

温晁口上如此鄙薄,温情也到底是个人物,那温若寒也素来是个六亲不认的。他忿忿不平却也不敢不从,领了众人,抬脚往温情府邸走去。

那少年也随之离开。

厅内无人,血迹昭然显出方才的一通凌.辱。

血迹的主人气息奄奄缚在架上。

守卫仅有一人,斜挎着枪靠门打盹。

江澄意识一时混沌,一时清明。

他想自己这短短十七载,想自己死去不久的父亲和阿娘,想尚在眉山的江厌离和此时应已安全藏匿在某处的魏无羡。

有不甘,却无悔。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跳出来呢?

有人赞他们云梦双杰,也有好事者背地里不平。姑苏双壁兄友弟恭,泽芜君含光君二人不分上下,一般颜色,各有风姿。反观魏无羡惊才绝艳,江澄再好再优秀,也始终比不过他。一辈子都别想比得过。

江澄善妒?

是,一个处处都比自己强的人,偏偏自己还是个要强的人。

能不嫉妒么?

可对方是魏无羡。无羡,无羡。

江澄怎么可能恨他,怎么至于。

云梦双杰,从来都不比姑苏双璧差。

无论二人有过多少矛盾和争吵,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风雨同舟地过来了。所以在这一点上,从相识至今,他们的认知都未曾变过。

那些少年意气的羡慕嫉妒,又算得了什么。

他又想,在那个时候如果是魏无羡,一定也会那样做吧。

如此足矣,死又何憾?

江澄便闭了眼等死。

他不是悲观主义者,却更不是空想主义者。

却也知。

事至此,孤立无援,生死已定。

 

江澄是该昏过去的。

且不说挨了那么多鞭,流了那么多血。精神上,江澄已处于一种超然物外、了无牵挂的状态。这个时候,更应该好好地在临死前难得娇弱一回。

可偏偏有那么一丝神智吊着不肯沉入混沌。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告诉他,必须醒着。

清醒地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认清眼前人的面容。

铭刻于心,终生不忘。

似乎错过了,这一生都会错。

江澄自嘲地想笑,却无力牵动嘴角。

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张脸吗?当然不会忘记。

那是一张苍白清秀,甚至还有些忧郁的俊逸的脸。

炎阳烈焰袍清清楚楚刺绣着品阶。

他隐隐记得,温若寒手下的神医温情,有一个弟弟。

叫什么来着?

 

腕上铁链干净利落地解开。

将人动作极轻柔地扶起,小心避开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临走时不小心踏过被打昏的守卫的手。

温宁看一眼,好心地将钥匙塞了回去。

江澄趴在他肩上,终于得偿所愿陷入了昏迷。

温宁比他还矮了些许,背起江澄却毫不吃力。想是这几日的牢.狱之苦损耗了身子。

微弱的鼻息喷在颈上,温.热.湿.润,如某种温良的大型宠物。可转头看着江公子分明如画容颜,连昏迷中都紧紧蹙着眉,像是到死都不肯舒展。

温宁便伸手去抚。

江澄双眉细长,无端锋锐。

凛然如刀刃,触碰到都会被割伤一样。

他回过神来,微觉此动作或许越了矩。

 

魏无羡在墙边焦躁地踱步。

他握着枪,枪口恶狠狠地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完完全全的亡.命.之..徒。

等看清了温宁和他背上的江澄,魏无羡手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半块未啃完的馒头和那把不明来路的枪,统统掉在了地上。

他迅速回过神来,俯身捡起枪,冲到温宁身边。

枪口抵着温宁的太阳穴处,声音压低却掩不住慌乱:“江澄怎么了?!有没有人追来?!”

温宁恍若未觉那时刻威胁着他生命的东西,道:“公……公子,安,安全了。我,我带你们去,去姐姐那里,给江,江公子……治伤。”

魏无羡喝道:“你姐姐?!温情?!你确定她不会害死江澄?!”

温宁一缩:“我,我也会点,医术。”

魏无羡二话不说,扛起江澄。

 

那之后的事情江澄其实并不清楚。

听魏无羡转述说,温宁带他一路兜兜转转,到了那偌大不夜天城中属于温家姐弟的一隅。

幸甚,温若寒与温晁俱已外出。

不幸的是,外出归来的温情恰巧撞见了两人合力往屋里搬江澄的一幕。

 

江澄:“……你非得用‘搬’这个词吗?!”

魏无羡摆摆手,嬉笑道:“澄妹妹莫气……”

江澄:“滚!”

他难以平复心绪,一时间百感交集。

温宁……温宁……居然是温家的人……

他闭了闭眼。

少年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清晰得像是就在眼前。

魏无羡倚窗看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奇怪的是口齿还颇为清楚:“你的救命恩人给你熬药去了。”

江澄道:“他是谁的救命恩人我不管,他可是……”

魏无羡打断道:“江澄,何必呢?”

何必呢?

江澄揉揉眉心。床脚铜镜映出江家独子一张苍白的脸,双眉未展,抚不平。

门口传来瓷器摔碎的声响。

温宁站在门槛处,低声道:“抱歉。”

江澄初醒、情绪尚不稳定时,温宁倒一直躲着他不敢出面。现今温家小少爷一身白衣,清朗俊秀,本应坦荡荡立在自家门前,却端着一方空食案不知何去何从。

榻上江澄一眼瞥见他衣上沾了药汤,已洇出一片污渍,犹自不觉。当下哼了一声,道:“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还用你来说对不起?”

温宁喏喏:“江,江公子……”

江澄一挑眉,道:“江某可不是什么公子了。”

顿了顿,又道:“云梦,江晚吟。”

3.

“谁说你不成器。”

江澄目光掠过桌上的钢管,低低笑了声。

温宁道:“是姐姐给我防身用的。”

此时魏无羡已出门寻金子轩理论温宁的伤,江澄拦他不住,只得放他去了。

温宁道:“公子的性子倒是半分没变。”

江澄哼道:“他?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就肆意妄为,给根鸡毛还真当令箭使。这样不把各方势力放在眼里,迟早得出乱子。”

温宁道:“公子自有方寸。”

江澄继续哼哼:“魏无羡那个脑.残死断.袖,除了蓝二人生毫无追求,又哪来甚方寸?”

温宁面色微微一变,道:“公子不喜断袖?”

江澄道:“怎么可能!不喜欢就不是了。”

温宁小心翼翼:“公子是断.袖?”

江澄:“哼。”算是默认。

他想,魏无羡这辈子算是栽在含光君手上了。自然是断.袖无疑。

温宁想,原来,江公子也是个断.袖啊。

4.

烛泪滴在案上,江澄挪了挪手。

魏无羡跟温情在那商议温家后事该如何处理,这厢温宁和他相对两相默。

江澄瞥了唾沫横飞的魏无羡一眼,想警告他莫要多管闲事。

魏无羡已大力握住温情的手,大义凛然道:“情姐姐!当初你和琼林救我们一命,从那以后,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了!”

温情感动道:“魏公子,江公子,我们会永远铭记你们的恩情的!”

江澄:“……”关我何事?

他充满无力感地转回视线,并决定今晚再不看魏不要脸一眼。

温宁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江澄:“……我脸上有花?”

温宁想了想,这是江公子说他自己好看的意思么?

于是点点头。

江澄:“……”一个一个是怎么了?!

他闲着无聊,于是,清了清嗓子。

霎时安静。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江澄。

魏无羡道:“澄澄,你怎么看?”

江澄恶寒:“……魏无羡你别叫得那么恶心!”

他再次咳嗽了一声。

一一看过屋内每个人的脸,最终转向了魏无羡。

他道:“魏无羡!”

魏无羡坐正。

“你若执意要保温家的人,我便……”

江澄看了温宁一眼,续道:“同你,和温家一起,共进退便是。”

“有什么事,天塌下来,一起扛着便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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