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弦声

何德何能,诚惶诚恐。

【湛澄】十载风雨(1~3)

【湛澄】十载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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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子轩身死.乱葬岗.

惊雷乍起。天边划过的闪电犹如灵蛇夭矫,穿行云间,不时映亮此处漫漫长夜。谁家顽童闲放的纸鸢被东风卷上了树梢,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亟欲飞起。奈何那根断掉的长线紧紧缠住了树枝,任它怎样上下翻飞也挣不开枷锁。

雨势渐渐大了,纸鸢也重重落在地上。

蓝湛看着,想它一世,俯览众生。

终是仅由一人便踩到了脚底下。

一只紫色长靴踏过纸鸢的支架,雨水染得颜色稍深的衣摆随动作略微扬起,同样是端沉的正紫。

紫衣的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持一把长鞭,其上灵光流转,如有滋滋之声,便好似一道闪电落进了斯人掌中。

彼时江澄不过二十而已,眉梢阴冷眼角矜傲,着一身家主服装居然带出几分不怒自威的端庄。

只是在蓝湛记忆中他仍是那个总站在魏无羡身旁的紫衣少年,眉眼飞扬着,意气风发着。

依稀是多年前那张俊秀的少年面容。

江澄勾唇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蓝湛抬眸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以示问候,维持了一贯的寡言。

倒是江澄先沉不住气,冷声道:“含光君来我云梦夷陵作甚?可是在姑苏找不到夜猎的地方了?”

他尚是看在蓝湛身为蓝家家主蓝涣之弟的份上,出口留了几分情面。若搁在平时,这位小江家主的“口才”估计能把蓝启仁类古板教条之人气晕过去。

不过放在沉默少言的含光君这儿似乎也没什么效果。蓝湛恍若未闻江澄话里话外讥嘲之意,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他立在檐下,避这风雨。忘机琴安然负于背上,疾风骤雨中似是能听到东风拨弄琴弦,泠泠作响。

素有“双壁”之称的含光君人如月色,隔着细密的雨帘,侧影清冷不染尘埃。

江澄知他习性,也不恼,兀自缓步至檐下。收了伞,紫电重又化为银戒套在指上。

一倚墙,一默立,相对无话。

无须多言。他们知道彼此来夷陵是做什么,也同样都被乱葬岗上的走尸阻了去路,无功而返。

江澄有些烦躁,蹙着眉,左手有意无意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上细细摩挲。

他眼底杀机隐现,凛冽如刃。

 

沉默良久,蓝湛忽然道:“那不怪他。”

江澄正忖度这雨何时能停,闻言一怔,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他。

蓝二公子面色如常,毫无表情,仿佛从见到江澄就没说过一句话。

江澄疑道:“你说什么?”

蓝湛敛了敛眸,道:“那不怪他。”

他握着避尘剑柄的指尖轻颤,直视风雨,侧脸线条明晰,俊极雅极,却是无比坚毅而冰冷。

他没有明说话中人是谁,江澄却瞬间明白了。

他眉梢一抽,克制住直接拿出紫电开打的冲动,道:“云梦江氏的家事,蓝二公子怕是没有资格闲管吧。”

蓝湛瞥他一眼,目光清寒,直教人如坠冰窟。

他手指紧了紧,执拗地道:“那不怪他。”

江澄忽然就怒了。

他道:“不怪他?不怪他怪谁?他妈的凭什么不怪他?!难道我姐姐就活该没有丈夫吗?!难道阿凌就活该没有父亲?!难道金子轩活该去死?!他愿意当英雄那是他自己的事,别连累我家里人啊!魏无羡他妈的凭什么?!”

他语气阴毒,眼神阴冷,眼角眉梢满是阴鸷的戾气。

蓝湛目光彻底冷了下来,避尘出鞘,剑尖直指江澄:“江晚吟,口下留德!”

江澄笑道:“我骂我自己家里人,关卿何事?”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儿,上下打量着蓝忘机,阴恻恻道:“难不成含光君看上了我们家的这个祸害,想带他去云深不知处?看不出来啊,你们蓝家还尽出些情种。”

寥寥数字,却不知已道破一点天机。

蓝忘机剑尖一颤,呼吸一滞,道:“你……江宗主,还请注意言辞!”

他猛地收剑入鞘,云纹抹额随略有些激烈的动作飘飞而起。含光君鲜少表现过如此神态,看来是真被江澄触了逆鳞,气极怒极。

江澄那股无名火一吐为快,气也平了只意难平。

他冷冷地一拱手,道:“是江某失礼了。江某先行一步,含光君,后会有期。”

语毕果真便撑开那把油纸伞,步入雨中。

不必回首。

【2】(屏蔽走评论)

【3】.莲花坞.

归来云梦春已尽,花事荼蘼。

岸边桥头,亭台池苑,却皆不复旧时模样。

重建莲花坞之时,包括祠堂,几乎所有房屋都翻新了一遍,不留半点温狗曾在此肆虐的痕迹。

只有他昔时与魏无羡同住的小楼,江澄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江厌离说,等阿羡回来的时候,至少留个熟悉的地方住着,一张熟悉的床睡——至少让他知道,无论外界如何传言,云梦莲花坞,始终是他的家。

不与亲友生间隙,不悔今日无归期。

 

只是魏无羡甚少在那张饱受摧残、画满小人的木板床上过夜。他宁愿泛舟湖上,彻夜不归,临风吹着那支乌黑的“鬼笛”。

名为陈情。

 

先说陈情。

陈情如今系在江澄现住的家主房里床头柱上,鲜红的穗子还是江厌离给魏无羡织的那一个,跟江澄那三毒剑柄上的剑穗是一对。两个都有些松散了,江澄研究了几个晚上,趁夜深人静闲暇之时重又编得结实,平时便将陈情绑在床头,三毒插回腰间。

 

再谈小楼。

那楼在周遭华丽的建筑中显得格外卓尔不群,每当江澄踏上吱呀作响的木阶,都有种这破玩意儿随时都会崩塌的感觉。他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魏无羡才总笑嘻嘻地不肯过来睡觉,非得大半夜跑湖上喝风。

当然江澄从未想过魏无羡也会睹物思人,见到故居也会感伤。江澄并不是个矫情的人,情商直逼负数,所以也理解不了魏无羡种种在他看来多此一举的行为。

也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两人日后反目。他们本就不是同道中人,更不应相为谋。

更遑论那些外界施压,机缘巧合,人为之祸。

所以没什么好结果。

 

血洗不夜天之后,小楼也彻底闲置了下来。

无人清理,蛛网丛生,像是尘埃弥漫里一座早已被遗忘了的梦魇。

偶然有阳光穿透云层,小桥流水,似曾有欢声笑语萦绕这高轩。

 

江澄立在楼前。

 

紫衣长靴,玄纹云袖。

他本就生得容色殊丽,只是气质上阴冷了些。灯下照来,倒是比那新死了的夷陵老祖更像一只鬼。

艳鬼。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江澄生得好看,用古书里的话来说是“面如好女”,用以来形容并不为过。

此刻这不世出的美男子提灯歩上小楼的木阶,正伴着吱吱呀呀的响声往上走。

月色凉如水,映在斯人眉目上,恍惚间柔如春风化雨。

只惜此处星辰,不记昨夜风。

 

旧物蒙尘,物是人非。

灯光映亮江澄的半边脸,早已褪尽青涩的眉眼显得幽深诡谲。

他的指尖拂过木床,染上尘埃。

江澄用力闭了闭眼。

 

明日天涯,物非人非。

江澄今早从乱葬岗归来,已下了令,命人明天就把这破地方拆了重建,免得看见心烦。

他独自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天。

临晚,入酒窖,以解忧。

姑苏天子笑名满天下,江澄曾托路过云梦去参加兰陵金氏清谈会的蓝家家主蓝曦臣带来过几坛。

他想不通魏无羡为什么这么喜欢喝这酒,却也有心给他留下来,等闲时痛饮同醉。

江澄酒量不怎么样,酒品也不怎么好。仙露琼浆和烧刀子到他这里一视同仁几口喝下去,从不细品。

因此也被魏无羡一脸糟心地说他喝天子笑就是暴殄天物。

江澄为此没少跟他打架,可每次还都是毛毛躁躁地把酒往嘴里倒。酒有什么好品的?都乃穿肠毒药,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晚间江澄喝光了几坛天子笑,又尝了尝云梦本地产的好酒,咂吧咂吧嘴,依然没分出个高低上下。

大概都是很香,很醇,也很烈。

同样很自然的,江澄喝醉了。

否则也不会大半夜提着灯跑到这破地方。

他多长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

从公开决裂,至魏无羡身死。算来已有一两年的光景。江澄就着灯光用指腹细细摩挲木板上活色生香的两个小人,想,原来都还在啊。

可惜人都不在了。

 

寒风穿过笛孔呜咽。

陈情悬在江澄腰间,三毒别在另一侧。上面的穗子本是一对,被江澄折腾着重编了一回后,也不怎么相像了。

吹笛子江澄和魏无羡师出同门。后者天赋高得多,所以后来江澄干脆就不学了,免得虞夫人再冷嘲热讽地说他连吹个笛子都比不过一个家仆之子。

江澄心里明白,自己哪里都不如魏无羡。可依他自负至极的性子,又哪里会承认呢?

只能偶尔抒发一下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半真半假地嘲他几句罢了。

毕竟,他是真把他当亲人。

江澄没魏无羡那么宽的心。很多时候,他顾及不了那么多,只能先保住自己在乎的人。

至于其他,江澄无能为力。

似乎在他阴鸷而单薄的一生里,始终都贯穿着“无能为力”四个字。

以及头顶那座名叫魏无羡的、始终跨不过去的大山。

就此锁住一片冰雪肆久的世界。

 

江澄抬手将陈情放在唇畔,闭上眼睛,想起一段曾听魏无羡在乱葬岗闲时无聊吹给他听的曲子。

依稀记得调子。

不甚熟练,断断续续。原本悠扬的笛声几乎叫江澄那不得章法的一呼一吸改头换面成了催魂曲,居然还能隐约摸到点轻快的旋律。

一盏寒夜,一池莲荷,一曲陈情。

 

吹到一半,江澄听到有人走了上来。脚步沉稳,想是当值的更夫听到动静,上来查看。

江澄放在屋里的灯映出那人身影,衣袂飘飘,焕然若仙。

江澄依然闭着眼,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都睡去吧。”

搁在平时,江宗主绝不会这般好声好气地对下人讲话。倘那真是个下人,乍一听,恐怕便要受宠若惊了。

那人仍不动,长身立在门口,腰间上品灵剑寒光逼人。

御避尘,临云梦。

云纹抹额,白衣负琴。

细看容貌,竟丝毫不输于名列公子榜第五的江晚吟——如琢如磨,俊极雅极,一双眼眸无波无澜,淡若琉璃。披着满身如霜的月色。

含光君蓝忘机,舍他其谁?

 

时间退回至昨日。

【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地找了好些天,除了从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树洞里捞出一个高烧昏迷、奄奄一息的温苑,蓝忘机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是一块骨头,一片碎肉,一缕虚弱的残魂。

在回云深不知处的途中,他在姑苏的彩衣镇上买了一壶“天子笑”。

这是他买回去的第一壶,也是他唯一喝下去的一壶。

酒很香,很醇,也很辣。大概能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喜欢。

喝他喝过的酒。

受他受过的伤。】

情深如此。不寿。

 

云深不知处年少单衣,光阴虚掷。想来那藏书阁无多的朝夕相处,竟已是这一世里无多的平安喜乐。

情根早已种下,尚未来得及开花,便结出苦涩的果。

今生今世,擦肩过身。

——他甚至不算他的谁。

 

饮少辄睡。醒辄醉。

如在梦中,至了云梦。

含光君风骨清高,乃仙门名士,甚少参加各家清谈会。寥寥几次,大都是应了云梦江氏的约。

蓝忘机凭着醉里乾坤寻到莲花坞,已是深夜。

他第一次没有遵从蓝家人古板得近乎苟刻的作息规律就寝,昏昏沉沉间,似见那眉梢飞扬、笑容也飞扬的紫衣少年。

交替闪现的,是那夷陵老祖一身黑衣,陈情在手,千军万马前凛冽肃杀无所畏惧。

那时并肩作战。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也妄念一生一世一双人。

哪晓窟底夜谈弦绝屠玄武,少年情怀,早已寄托在那一首名字不曾说、不可说的曲中?

一闭眼,满是如烟往事。

伸手却触不到一张张曾经温暖鲜艳过的画面。

听闻笛音,如遇故人。

蓝忘机是循声寻至那小楼的。

屋里一灯如豆,紫衣男子斜倚栏杆,指上陈情。

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蓝忘机默默看了一会儿,听他吹完那段曲子,接着站了一会。

江澄有些不胜酒力,靠在栏上睡了去。未束发,青丝遮了半边脸颊。陈情悬在他指间,梦里也是不肯松下,紧紧攥着笛身。

蓝湛走近了,并指如刀,割下一缕鲜红的笛穗,连同江澄一缕长发,轻飘飘地落在掌上。

蓝湛用云纹抹额珍而重之地束了,藏在袖中。

临别一眼。

一眼万年轻。

【未完待续】

题外话:

既然原先的【2】lof屏蔽了,那就都删掉好了。

不怎么细致地重修了一遍。算是略微达到一点想要的效果了orz……

一股浓浓的玛丽苏味。渣到失去自信力。

PS:【】内文字引自原著,在此向秀秀致敬

PPS:屏蔽哭。这么清水lof你倒是说说敏感词是什么?!!

……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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